人们总是恐惧疾病和死亡。我们从小接触的各种教育中也没有太多涉及“死亡”。不少绝症患者因难以面对死亡，导致情绪崩溃。面对这样的患者，医务人员该怎么做呢？黑龙江省医院消化病院消化一科护士长柴秀娟的经历或许能给我们带来启发。

最近的一天，接近深夜12点，黑龙江省医院消化病院消化一科发生混乱。

护士陈攀旭闻声冲进6号病房，看到新来的男病人在举着板凳砸向自己的家属。她立刻挡在患者和家属中间。患者力气很大，一把拔掉自己身上的引流管，迸出的胆汁溅了陈攀旭一身。

这位患者今年56岁，家在外地，几年前被诊断为胃癌，最近发现胰腺肿瘤，已进入中晚期。

陈攀旭的胳膊被患者挠伤，但依然用身体拦着患者，成功将病房的其他患者和家属掩护到了医生办公室。

失控的患者之后砸碎了医生办公室的玻璃，拽出医院走廊的消防水带，见人就砸。走廊的灯也被砸碎了。患者在砸玻璃时，自己也受了伤，地上留下斑斑血迹。医院保卫很快赶来，与随后到达的三位民警一起将患者控制住。患者情绪激动，见人就咬，于是被约束在病床上。

医生和护士被患者又吐又踹，但还是为他采集了血气标本、吸了氧。值班医生郭雨栋电话通知神经内科、骨外科、普外科、心内科、急诊科等科室紧急会诊。

半夜，得知科里出事，当天不值班的消化一科的护士长柴秀娟立即起床，从家里赶到医院。

柴秀娟走进抢救室，被约束的患者把她骂了出来。柴秀娟回忆：“他自己拔掉了引流管，我想帮他带上，但他起来就要咬我。”

柴秀娟到病房外转了一圈，还是放心不下，再一次硬着头皮推开门。“这个引流管对你很重要。”柴秀娟对患者说。患者不让碰，但不再起来咬人，柴秀娟感觉患者的情绪正在慢慢稳定下来。

柴秀娟也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她说，大多数人都缺乏生命教育，尤其是死亡教育。很遗憾，这位患者因为刚住进来一天，没能赶上自己当班。如果能早点认识他，早点为他做心理辅导，也许他就不会这样。

几分钟后，柴秀娟第三次进入抢救室，问道：“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浑身不得劲儿。”“你能说明白哪儿不得劲吗？”“我说不明白，就是哪儿都不舒服。我知道自己这些年挺能作的。现在我要回我很远的家了。”

“家在哪儿啊？”

“天堂。”

“不治了吗？”

“治不了了，他们都和我说了。”

患者不是对家人有气，也不是对医护人员有气，只是恐惧和抗拒死亡。

柴秀娟帮患者重新接好引流管，告诉他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不闭眼，我要一直看着。”患者格外平静，随后说了句，“你能亲我一下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柴秀娟有些吃惊。柴秀娟回忆说，有些遗憾，“当时还是没有做到无所顾忌地去亲他，我说了一句，‘好，我听见了’。”当时，她握着患者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就像抚摸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从暴跳如雷、肆意打砸，到归于平静、让护士长“亲一下”，患者没有任何精神疾病，只是无法接受死亡。

现代医学进步飞速，但也有无能为力之时，我们不得不面对临终和死亡。当生命进入倒计时，该选择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又该用何种方式度过？或许不少人都需要一根“拐杖”——临终关怀服务。作为新兴的边缘性交叉学科，这是社会需求和人类文明发展的标志。

临终关怀不同于安乐死，既不促进也不延迟病人死亡，主要包括对症治疗、家庭护理、缓解症状、控制疼痛、减轻或消除病人的心理负担和消极情绪。正如Cicely Saunders所说：“你是重要的，因为你是你，你一直活到最后一刻仍然是那么重要，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安详的离去，但也尽一切努力让你活到最后一刻。”这也是临终关怀服务者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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