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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鼻喉科医生邢志敏被刺后的重生

来源:环球医学编写    时间:2011年06月13日    点击数:    5星

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去年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耳鼻喉科教授邢志敏的经历?浙江温岭事件发生后,邢志敏发现,事情同样发生在耳鼻喉科,凶手同样是动了鼻中隔手术,跑了多家大医院去检查,同样在行凶前有预谋,后来被认为“精神有问题”……此事竟和去年那幕如此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温岭的王云杰医生被刺中了心脏,抢救无效死亡。而去年4月,她被那个叫吕福克的凶手割断了颈静脉,失血一千多毫升,还有另一家医院的急诊科医生遭同一人刺颈,所幸二人都经抢救脱险。

今年5月,西城法院对此案作出了宣判。因吕福克系限制行为能力以及杀人未遂,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邢志敏事件发生经过

2012年4月13日早晨,邢志敏出门前纠结了一下:丈夫高烧了,中午她还要赶去机场,乘下午3点的飞机去外地开会。但她说服了自己:号已经挂出去了,停诊不好。

10点30分,邢志敏的诊室里还有5个人。她专心致志给病人看病,打算等门诊结束后就直接去机场。她丝毫未觉察,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已经走进房间。

这个男子突然从拎包里抽出一把刀,刺向邢志敏的脖颈。所有人都懵了!等反应过来,男子早已逃离房间。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2分钟内。诊室外的人们只听到一声惨叫。对面诊室的男医生冲了过来,只见邢志敏身上满是鲜血。

疼痛,早已无法言说。邢志敏脑子里想的,只是颈动脉怕是破了,就用手死死按住血管位置。身边有人跑动,有人叫嚷,有人推来了轮椅。邢志敏不断听见有人要看伤口,她不松手。好在耳鼻喉科在医院4楼,离手术室近。轮椅被迅速推到手术室。邢志敏听见麻醉师在她耳边说:“邢大夫,松手吧,我们都准备好了……”她这才松了手,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伤口很深,颈内静脉几乎被横断。失血一千多毫升,是人体血液总量的四分之一。

医院监控录像拍下了行凶者的体貌,他身着黑衣白裤,戴着口罩,头发有些长,在楼道里一路奔跑,从医院东门逃逸。

而在当晚7点30分,凶案在航天总医院急诊科再次上演。另一位副主任医师遇刺,同样是右侧颈部重伤,伤口深约10厘米,伤及第四椎体,出血约400毫升。

凶手是同一人。

为什么总是耳鼻喉科?

邢志敏说,耳、鼻、咽喉部都是敏感部位,心身疾病表现容易体现在这些部位;一些症状的发生以当前的医学发展还无法解释,比如耳鸣,有的情况能被检查出,有的却根本找不到原因。

没有人能体会吕福克的鼻子到底如何难受

吕福克患有鼻炎及鼻中隔弯曲,他认为手术能缓解症状,曾在北京各医院求诊,希望动手术,但医生不认为其病情需要动手术。此后,他曾在天津一家医院做过鼻中隔纠偏手术,但难受的感觉并未消除。

他曾到北大人民医院,要求开“治疗不成功”的证明,以便向天津的医院索赔,但医生未满足其要求。在航天总医院求诊时,他感觉医生的鼻窥镜检查又把鼻子“看坏了”,遂带了鞭子去医院抽打那位医生。

调解之后,吕福克又去北京航天总医院表达抗议。他占了张平板推车,一躺就是一整天,甚至随地小便。医院曾建议他找医疗纠纷调解委员会,但他拒绝走法律程序。

大多数医生认为,医学有很多未解的疑问,医学检查的结果未必和人体的感受相符。很可能感觉极为不适,医学检查却显示并无大碍。当对身体无碍时,这些不舒适要靠自己去调试。

还有的病人认为耳鼻喉的问题很简单,就是“鼻子有点不舒服”、“嗓子有点异物感”……“你医生为什么就治不好呢?” 吕福克4本病例记录的求医历程,想来就是带着这样的疑问的。

但对于一天要看100多号的门诊医生来说,没有时间来给吕福克讲解应该如何与这种不适的感觉共存。总之,吕福克坚持鼻子是被医生看坏了,并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邢志敏:决定接受采访

“我不参与诉讼,我不接受任何采访,不接触关于这件事的信息……我常有一种错觉,就好像那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在我身上……”邢志敏说,她一直躲在丈夫的“保护壳”下。

唯一一次邢志敏主动去问,是院长跑来告诉她,凶手抓到了。邢志敏说:“院长,您就帮我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北京两名医生接连被刺伤的消息很快在微博上传开了,引发了医疗界对医疗暴力的声讨。人们从四面八方表达关注,媒体千方百计联系采访,这样的压力被邢志敏的丈夫扛下了。

遇刺之后,这个“以前连袜子都不洗”的男人替她扛下了所有关于诉讼的事,半年里不让她受到任何干扰和刺激。在反复纠结之时,她接受心理医生的帮助,把那些想不通的问题“放在心里的一个角落,封存起来”。

半年以后,邢志敏回到了原来的科室,只是,换到了原先那间对面的诊室。她也曾有过不干了的念想。“可是我不干医生,我干什么?去病案室整理资料?当时选择医学的时候,因为这是一个很专注的事情,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救治病人。为了医学,我已经付出了25年。如果现在改行,那对我的人生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失败。”

现在,她自己决定接受采访,而且“没告诉丈夫”。“我想来想去,也许是受温岭这件事的影响,我觉得如果您要是能真实报道的话,从我的亲身体会来说,也是有意义的。这件事,对我打击太大了……”

邢志敏:阴影依然存在

邢志敏被刺后,耳鼻喉科停诊了一日。

科室里的几位女医生一起买了甩棍,揣在兜里;医患坐椅位置也变了。原先,患者的检查椅比较大,所以靠墙放;现在反过来,虽然占空间,但为的是不让医生背后站人。

“医护都被逼到什么份儿上了?”副主任医生说。邢志敏回到科室后,同事们默契地谁也不提那件事。而在他看来,邢志敏还是有阴影的。

一位小伙子耳鸣,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去神经内科看过后,又跑来耳鼻喉科。他抖着手里的处方,嚷嚷道:“他们居然给我开了抗焦虑药?我有焦虑吗?!我不吃药!药不管用!”邢志敏下意识地坐着转椅退到角落。

说话也变得保守了。邢志敏以前“特爽快、特直”,会给患者信心,“这手术没什么问题,我们医院复发率很低的”;但现在,会反复交代每一个并发症。

她觉得这样无可厚非,但同时感到悲哀。

邢志敏的矛盾

她被人伤害过,她恨这种暴行,“法院该怎么判就该怎么罚,他不能做了这些事还什么事都没有!”法院判罚的补偿款,她一分没拿到。但她说:“我不恨他。”

她也会站在凶手的立场去考虑:“你发现没有?真正来伤人的都是低收入者。他把他家和命都舍出来了,但觉得没达到效果。就像他倾尽所有去买一样东西,但这件东西还没达到期望。但问题是,并非医生收费特别针对他提高,也不是医生逼迫他倾家荡产。”

邢志敏一直在找答案。从受伤后的“为什么恨我”到现在“怎么样才能让医生患者不要再对立”。

一位医学生在博客里写道:应该把绑在医生身上的东西卸下去,而且要让病人和家属都知道,看病贵不是医生决定的事,看病难也不是医生能解决的事。

她还看过一个挺有名的帖子,说的是护士发错药之后,两种截然不同的解决方式。一种解决的方法是:惩罚护士,罚两个月奖金;而另一种是调查护士发错药的原因,是因为人手不够,护士实在太疲惫,解决方法是增加人手。“帖子不一定真实,但是前一种就是现有的管理方式。”如果真正的原因没有解决,只是以重罚为惩戒,能不能解决问题?

医护人员的流失不可忽视

耳鼻喉科收入不高。读了8年的住院医,月收入是四五千元;一个鼻中隔手术,手术费为234块钱。其余的,都是器械费、麻醉费。

邢志敏带过很多学生,可真正干本行的就一个。以前学生走,心里会觉得不舍。有一位读完了10年的博士,手特别巧,家境也挺好,但父母看不得她经常值夜班,不愿让她做医生。她最终改行做了一份行政工作。

渐渐地,她很少挽留了。邢志敏当初选择从医时那种单纯地治病救人的感觉,似乎常会被现实浇上一盆冷水。

副主任记得,有一天,邢志敏门诊结束了,一位患者没有挂号就直接闯进来。邢说:“我要去手术了,如果没事,倒是可以给你看。”没想到患者把包一放,说:“我给你钱,给钱还不行吗?”“作为一个职业,我是应该得到回报;但当别人认为你就是为了钱看病,那种无助的委屈,简直无法形容。”邢志敏说。

2012年3月23日,哈医大的王浩出事后,女儿给邢志敏发过一条短信:“妈妈,还没有动摇您的职业信仰吗?”当时邢志敏回复:“病人大部分都是好的,不都是就冲着医生来找茬的,当医生的人素质还是很高的,在这个行业里,还是比较干净的,是能踏踏实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20天后,她遭到了人生最大的打击。

一年半后,她仍然在这个岗位上,祈求的是,体制能有所改变,医生能安心地专注于治疗病人。

她常常想,能不能大家就做自己该做的事?医生专心治病,第三方专注于解决纠纷,管理方寻找制度上的漏洞……

(环球医学编辑:常 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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